山风有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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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羊花】白鹭惊春 · 二十二


       婢·四

 

       宋府朗阔的院子中的那条在角落的幽深花径上,又多种上了些梅树,虽还未到开花的时候,但已发了满树的花苞。竹林依着一栋飞檐翘角的小楼,梭子般的叶片上挂上了一层霜,却丝毫掩不住其青翠颜色。

       有风在竹隙间流动,缓缓流向小楼的轩窗。窗内,宋锦瑜和季修相对而坐,宋锦瑜低头盘玩着两颗文玩核桃,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季修才忧心忡忡地开口喊道:“瑜哥……”

       宋锦瑜应声抬起头来,云淡风轻地对他笑了笑:“郑叔逃出去了,没被窦府的人抓住,我已经把他安顿在泾阳了,无事。”

       “瑜哥,我担心的不是郑叔是你!”

       “我已有准备,不会坐以待毙,”宋锦瑜道,“不必担心我。”

       “……要走吗?”

       宋锦瑜不置可否:“实在无路可走,我会去雍山。”

       “我同你一起!”季修立刻道。

       “你在想什么呢,你爹经营这么多年,不就是想让季家置身事外吗。你跟着我跑了,你家可就遭殃了。”宋锦瑜无奈笑道,“牙雕之事我虽知他们一直在查,却始终没有头绪,和小霜预料的一样,前些日子乱党才将视线转移到了我们身上。只是我没料到这么快就摸到了窦府这一层,郑叔暴露,顺藤摸瓜寻到我宋家是迟早的事。”

       “可是……”

       “小修,你该与我划清界限了。我猜过不了多久,我的位置就会被某人取而代之,但你还是安全的。”

       季修恨声道:“温眠吗,区区县丞而已,也敢兴风作浪。”

       “官无大小,不可如此说。”宋锦瑜摇头,“温眠一直是乱党放在我身边的棋子,况且他与我同出长歌门,由他替我,无人敢置喙。”他叹息一声又接着道:“温眠此人能力尚可,却戾气颇重,他万事都矮我一头,心有不甘,我若被革职,他定是最开心的那个人。”

       “革职?!这怎么可能?瑜哥,你为官一贯清廉公正他们如何有理由革你的职!”

       “哎,想找理由又怎会没有呢。”宋锦瑜站起身来,“小修,天色不早了,回去吧,我想休息下。这段时间你便别过来了,以防落人口实。”

       季修见宋锦瑜神色如常,语气平和,没再多说什么,倒是又嘘寒问暖了半天,才恋恋不舍了离开了。宋锦瑜在窗前盯着季修离去的方向出了好一会儿神,捏着眉心关了窗,将屋中家具通通收了起来,只留下一张琴案,又脱去官服,从衣橱中拿出一套熨烫得平整的衣袍换上。

       白衣青袖,桃花玉冠,俨然是长身鹤立的长歌门人。

       他将琴案上的那把杉木瑶琴小心放进琴匣,却又从一处柜子中拿出了另一把。琴身漆黑如墨,琴肩下有一处巨大凹陷,琴额和焦尾处嵌着水流状青玉,那玉上还缀了数朵白玉雕成的绽开的桃花——青玉流。

       宋锦瑜抚上这把名琴,迤迤然走到窗户旁重新坐下,指腹上满是厚茧的修长手指轻轻一拨,一首《酒狂》流泻而出,曲中似有醉意,又在微醺中透出些桀骜不驯的轻狂来。

       可这一曲还未奏完,他就蓦地停了下来,闭目静待片刻,再睁眼时,眸底是一片冷意。

       琴声再起,弹的不再是调子明快的《酒狂》,而是《风雷引》。此曲一出,即有肃杀料峭之意,弹至曲中时,风雷声一泻而出,声势浩大,气吞山河,竟如置身狂风骤雨!与此同时,竹林中窸窣作响,当即有数十个手持短刀的黑影从中一跃而起,朝着宋锦瑜所在小楼飞掠去!

       眼见刺客要破窗而入,却听楼内猝然传出铮铮琴音,无人知晓那琴音中灌注了深厚内力,甫一入耳,便觉经脉阻塞遍体生寒,再一听,弹得那里还是曲子,分明是密密麻麻的细针扎进鼓膜,直往那脑髓里钻。

       当即有人疼得捂住耳朵,跪倒在地,随即一阵气血翻涌,“哇”地呕出一口血水来。

       “这是什么妖法?!”

       “——快把耳朵堵上!”

       可宋锦瑜的琴声哪里是这种蠢办法就能抵挡的,这无形之物不比兵器刀刀见血,招式虽绵软却胜在无孔不入,实在避无可避。所谓聚沙成塔,待那些刺客劈开木窗蜂拥而入时,已有半数被这琴音伤了根基脉络,宋锦瑜只信手补了一个音,便纷纷轰然倒地。

       唯有几个内力稍深之人尚能承受,他们见宋锦瑜仍背如松竹端坐屋中,相视一眼,都觉他只会操琴不善近身搏斗,遂不由分说冲上前去,欲要生擒宋锦瑜。

       怎料这白衣卿相突然眸光一闪,周身竟有滔天杀气席卷而来,森寒凛然,如堕冰窟。

       他从瑶琴中抽出一把通体乌黑的长剑,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宋锦瑜就动了。手中之剑如急电般射出,不过眨眼,他便已斩下一人手臂!霎时间,并不宽敞的屋内仅余宋锦瑜虚虚实实数道残影,剑气纵横,凝作一道道凌厉白光,所到之处片甲不留,教人闻风丧胆。

       君子引而不发,发,则石破天惊。

       刺客们如何也想不到此番碰上了硬茬,从未有人知道一个小小的渭南县令能如此深藏不露,不由心生惧意,很快便溃不成军,几欲先走。

       宋锦瑜并无追赶的打算,他将墨石剑收入琴中,避开地上血迹,拿出准备已久的行囊,抱着琴踏上窗棂,翻墙逃出了宋府。

       天际浓云蔽日,狂风大作,真如《风雷引》所奏一般,山雨欲来。

       倏地,宋锦瑜身后传来“嗖”的一声响,他侧身躲过一支冷箭,加快速度往城外奔去——只是第一波而已,这事还不算完。

       果不其然,片刻过后飞箭如雨。宋锦瑜虽然身法灵巧难以捉摸,防身之法却稍逊一筹,他在奔逃之时躲避不慎,右肩被一箭射中,险些摔下墙头。好在他尚有余力施展轻功,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奔向渭南城中人来人往的大街之上,纵身一跃踩翻几个小贩的摊位,惊起一片混乱,自己则隐入人群,消失不见了。

 

       乱党在云阳囤兵之事被江一川和彦清商发现,两人心急如焚,几乎日夜无休连朝渭南赶去。可离渭南城还有百余里路时,早已先行赶去渭南的江卅却突然飞了回来,在江一川头顶盘旋许久,长声嘶鸣。

       江一川心领神会,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往一条僻静小路飞奔而去,一直行到后半夜,两人才在一座荒村中发现了蜷缩在墙角的宋锦瑜。

       “一川、子归……你们可算是来了,近来过得如何?”宋锦瑜勉强笑道。

       “你别说话了,子归,快。”江一川哪里有心情和他寒暄,连忙招呼彦清商过去。

       宋锦瑜后肩被箭头扎了个窟窿,血是被他自己止住了,未伤及要害,却已有了化脓的迹象。事发突然,彦清商没带药箱上路,如今又是荒山野岭,见了这伤口心中难免有些紧张,只得先煮了清水替他反复洗净伤处,用小刀割去烂肉,再包上随身携带的少许金疮药做了简单处理。

       尽管痛得狠,宋锦瑜却仍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俩聊着天:“哎,本来是想告诉你们的,但也没料到会这么快……确实是我的疏忽了。”

       “随我回雍山。”江一川斩钉截铁道。

       “我没能甩掉他们,那些人应当还在这附近。只是现如今乱党还没想要我的命,我父亲余威尚在,他们不敢动我。”

       “废话少说,跟我走。”江一川道。

       宋锦瑜叨叨个没完,看样子是担心追兵不想立刻去雍山,江一川哪里管他那么多,直接将他架起来便走。而彦清商则是担心宋锦瑜伤势,他有些发烧,精神也不大好,怕是受不住一路颠簸,好说歹说才拉着江一川到附近镇上给宋锦瑜开了些药内服,又去脂粉铺里买了傅粉、胭脂和石黛,给众人乔装一番后才从容地上了去雍县的马车。

       “他还烧着,需要静养。”彦清商解释道。

       “是,这我没意见,”江一川指着自己道,“但是你为什么要给我穿女装?我这么高,走出去,谁信?”

       “你五官艳丽妍媚,只需略施粉黛便是美人模样,是以我让子归把这套粉红襦裙给你了。”宋锦瑜插嘴道,“对吧,子归?”

       江一川眯起眼睛:“你只是想看我笑话吧……”

       忽略体型,宋锦瑜说的倒是没错,江一川看上去还真有那么点风情。彦清商掩嘴轻咳了一声,连忙把目光从那一大坨粉色身上移开了。

       带上宋锦瑜这个伤员虽是走得慢了点,但如此的确稳当了许多,几人几日下来并未听到什么风吹草动。宋锦瑜一贯心宽体胖,官帽丢了也没见他哭天抢地,他平时话又多,和江一川一样闲扯起来头头是道,众人情绪皆稍微松懈了不少,也敢趁着白日人多去路过的城里住客栈。

       途径醴泉县时,三人正于茶肆内喝茶,就听隔壁有人议论道:“渭南县令宋锦瑜畏罪潜逃了!”

       宋锦瑜眨了眨眼睛,淡然品茶。

       “不是说他为官清正……怎也贪赃枉法?”

       “非也,”那人使了个眼色,悄声道,“听说是谋逆,人证物证俱在,我前几日在渭南见满大街都在传!”

       贼喊捉贼,竟被反咬一口。江一川差点没把茶杯给捏碎,就连彦清商听了都有些火大,宋锦瑜却仍旧没什么反应,拍拍衣衫起身道:“走吧。”

       “——谁也不许离开!”

       乍地,茶肆外传来了一声呵,接着便有不少官兵闯了进来,哗啦啦往门口站了一排。

       为首之人高声道:“奉命搜查逆贼,全都乖乖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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