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有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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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羊花】白鹭惊春 · 二十一


       婢·三

 

       在那以后,江一川没再对彦清商动手动脚,也不敢再让人胡乱说些有的没的。

       他原是想着这事“无意间”传出去,误会虽是误会,但多少让他们知道这万花是他看上的,再不济,就算传去了彦清商耳朵里,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也总得说点他江一川的好罢。却没料到这群鸟人一张嘴,全是些听不得的,不仅将他以前逛过的窑子细数了一番,还把彦清商也带上乱说一气,且不言彦清商作何感想,他自己都觉得够丢人了。

       彦清商并非不谙世事,就是太老实诚恳,像一潭浅池,里头有几斤泥沙几尾游鱼一目了然,仿佛对他稍有邪念,都会搅得这汪清水浑浊不堪。

       江一川是害怕的,有了前车之鉴,他甚至不知道还该怎么做才会让彦清商有一丁点的喜欢他。而彦清商反倒没往心里去,起初同江一川说起话来颇有些不好意思,但时间一长,他便将这事给抛到脑后了,该吃吃该喝喝,几个月下来还长了点肉。

       时不时的,江一川会接到劫货的消息,近的在雍州,远的还要去洛州。

       江一川从不带上彦清商去做危险的活,平素里,彦清商要么和南牧遥一起教书,要么随着他去周围镇上的别院里清点账目,他记性好脑子快,纸笔都不用就把钱货理得清清楚楚。

       一开始,面对那些地窖里的金银珠宝,彦清商还有些无所适从,这么多钱,不知能买多少依山傍水的大宅子。见得多了,便只当那是一屋明晃晃的砖头,身外之物,还不如每天一碗的糖蒸酥酪配山楂糕来得实在。

       一直到霜降那天,这样的日子才有了些改变。叶怀璧忽然回了雍山,背后还不情不愿地跟了个颜霜。颜霜从怀里摸出了一根纤细的竹管扔在桌上,努着嘴道:“自己看。”

       这竹管显然是从鸽子腿上取下来的,里面卷了张字条,上面写着:晋反,已遣人入云阳,事就绪。

       “晋是谁?”彦清商疑惑,又骤然想起那张写着百余人姓名的绣帕,问道,“是雍州长史李晋吗?”

       江一川点头:“他是殿中监,还是皇室宗亲,雍州长史不过兼任而已,是咱们惹不起的人物——颜霜,如何截到的,告诉锦瑜了吗?”

       “随手便截了,”颜霜一听宋锦瑜的名字脸色就不好,答得甚是敷衍,“早给他看了,他还仿写了一份……大概不会被发现吧,呵呵。”

       叶怀璧连忙道:“是我在渭南附近的山里找小霜的时候发现的,不过不是信鸽,是乌鸦!我正奇怪呢,小霜就出现了,一把将那乌鸦给拽下来了!”

       “你再这么叫我就让你经脉错乱而死。”颜霜威胁道。

       叶怀璧点头如捣蒜,却半点不改口,仍道:“小霜说乌鸦羽毛漆黑,夜里可隐蔽,而且极其聪明,很少会单独行动,所以多半有异,却没想到居然是个大的。”

       颜霜狠狠地掐了叶怀璧一把。

       “你俩……”江一川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酸溜溜的发出一声,“哟。”

       颜霜一听火气更大了:“我和他没关系!他自己像个跟屁虫一样,我……”他说到一半就自己闭嘴了,这藏剑跟坨棉花似的,骂也没用打也没用,懒得再解释,索性眼不见为净,说起正事来:“我可不是偶然看见那乌鸦的,它在窦府附近我便注意到了,这是被专门训练过的,不用人来传信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但长安人多,我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下手。江一川,云阳定会有动静,派人过去。”

       “我亲自去,你不必担心。”江一川将竹管收好,道,“这是实证,放我这里最安全。线人、信件、账簿还有财物——人证物证俱在,够他们喝一壶了。”

       “要行动吗,该做点什么?”叶怀璧道。

       “不能轻举妄动。无论我们掌握了什么,你都得记住,我们上头都只有一个人。”江一川沉声道,“只有通过锦瑜,我们这群江湖人才能真正与朝廷有所关联。”

       江一川继续道:“这是一条单线,既安全又有危险。安全在鲜少有人知道我们的所在,除了锦瑜,任何人都无法找到我们。而危险则是一旦锦瑜遭遇不测,白鹭必将群龙无首,也极难联络上锦瑜的同僚。是以,此事锦瑜既已知悉,他也并无行动的打算,我们便只需继续在外监视调查,到了适当的时候,再将证据一并呈上——我收拾一下,这就去云阳。”

       “我能去吗?”彦清商忙道。

       “不行。”江一川想都没想。

       正当彦清商垂头丧气要走时,颜霜却拦住了他,问江一川:“你凭什么不让他去?”

       “李晋等人在云阳安排何事尚不清楚,万一遇到危险,我若保护不及,怎么交代?”

       “人家有胳膊有腿还需要你保护?”颜霜一巴掌拍在彦清商身上,“结实着呢。”

       “……总之,子归在这儿等我回来。”江一川找不到其他理由了。

       颜霜抗议道:“我不同意!”

       “算了吧,我要是拖了后腿也不好……”彦清商劝道。

       “拖什么后腿?他江一川几斤几两轮得到他嫌弃别人拖后腿?”

       江一川:“……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江一川带着彦清商离开了雍山,一眼都不想再看到颜霜,连彦清商在路上想和他分享的那碗颜霜做的糖渍樱桃酪也没碰一下。

       江一川和彦清商到达云阳的那天赶上了立冬。

       北风吹彻,细雨生寒,草木青黄,一到这个季节,多少有些萧条之感。所谓春耕夏长,秋收冬藏,藏,与其说是将一年孕育出的繁荣贮藏起来,倒更像是将一切埋葬在了皑皑霜雪之中,举目的落叶残荷,颓然蜷缩着,也不知是否能在枯败之后破开坟墓,焕发出新的生机。

       这或许是个严冬。

       云阳城里有不少人家备起冬酿,行走巷陌能闻到丝丝酒香。江一川和彦清商去酒楼雅座点了几盏越酒,赏着环廊上的茶梅,颇有兴致地对他道:“子归,茶花枝头笑寒风啊。”

       彦清商倒是认真同他品起诗来,把观花品酒写节气的名家名篇评了不下二十首。江一川乐意听他解诗眼,懂了多少不知道,就是觉得彦清商声音怪好听的。大约也是甚少有人听他说这些,彦清商难得话多起来,酒喝了一杯又一杯,喝得脸颊红红的。本以为他要醉了,却没想到彦清商转了转眼珠,突然倾身问道:“云阳附近有军营吗?”

       “你想问什么?若是驻防的府军,兴许有一些,只不过如今天下太平,还留有府军的州县已经很少了。”

       “不是,”彦清商摇头道,“适才有个身着长衫的人从门口路过,我偶然间注意到他腰带上挂着的,似乎是神策军的腰牌……”

       江一川一听脸色骤变,拉着彦清商就追,一边压着嗓音道:“你看清楚了?神策虽为武皇一手扶持,但她死后这六七年里神策从未失势,现是羽林大将军常元楷的麾下。常元楷虽是公主的人,但神策不该无故出现在此地。”

       “会不会和那字条上有关?”

       “但愿不是,”江一川道,“我可不想事情越来越麻烦。”

       那人刚出酒楼不久,就被他二人追上了,此人身材高大,腰牌也藏得严实,若不是彦清商眼尖,压根不会有谁发现蹊跷。在他的后头悄悄跟了小半个时辰,酉时左右,这人才背着采买的酒和两袋炭火,兜兜转转地出了城,沿着官道走了好几里,鬼鬼祟祟地张望片刻,倏地拐进了山中。

       山野中人烟稀少,他们又不知地形,行踪极易被发觉,江一川只得将还在觅食的江卅叫来探路,自己则远远地跟在后面。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连一点星光都没有,江一川和彦清商只能缓慢地跟着江卅在山里摸索。他们都没吃晚饭,现在又正巧是最饿的时候,凄风从林间呜呜吹过,冻得彦清商一阵哆嗦。他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糖糕,本想以此充饥,看了看江一川,还是掰了一半给他。

       就在两人都感到有些乏力之时,江卅终于发出了一声轻细的鸣叫,再往上爬了几步,竟爬到了这座山的山头,四周树木稀疏了不少,视野也开阔了起来。

       他们的脚下是宽阔的山谷,谷中灯火点点,灿如星辰。

       而这片星辰之下,是占地数十亩的校场,上千神策军身着明光甲伫立于校场之中,如黑云压城,严整肃穆。随即,鼓角声起,裹挟着猎猎寒风,在山谷中呼啸起来,浑厚又悲咽。场内将士闻声立正,朝着长安的方向,高举起了手中长枪——

       江一川的脸上头一次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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