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paro琴花的第三节,正经的现耽文!
太 阳(上)
今年的春节来得特别早,刚跨年没几天,公大学生就陆陆续续进入了考试周。
刑侦系在十五号迎来了期末考的最后一个科目,中午十二点铃声一响,两三百号人一窝蜂涌出教学楼,闹哄哄地奔向了食堂和宿舍。
602室的行李都收得差不多了,小山一样堆在门口,温眠慢吞吞地吃了午饭,回了宿舍发现他连推门都费力,不耐烦地站在门外说道:“还让不让人进,我使劲了啊。”
江一川骂骂咧咧地给他开了门。
其他人都没去食堂,随便在宿舍里吃了点,一个个都归心似箭。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黄焖鸡米饭和方便面混合的味道,温眠觉得不舒服,走到窗台就把烟摸了出来,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忙前忙后。
一到放假,那些平时翻箱倒柜都找不到的东西就会自然而然地出现在宿舍的犄角旮旯里,积了厚厚的一层灰,被人嫌弃地扔在了地上。好几天没打扫过的宿舍地板被破烂的编织袋、不要的教材、空可乐瓶和床底扫出来的黑色絮状物占据,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江一川终于把他那个硕大的拉杆箱塞满了,他看了一眼自己床上一年没洗已经开始发灰的蚊帐,犹豫了一下,还是爬上去把它扯下来,扔在地上,不管了。
随后他走到阳台上洗了个手,看了看还在抽烟的温眠,问道:“诶,你过年又不回去?”
“不回。”温眠淡淡地说。
江一川撇撇嘴:“那你一个人怎么玩?”
“还能怎么玩,玩游戏呗。”
“行,到时候叫你。”江一川拍了拍温眠的肩膀,“那我走了啊。”
“嗯。”
不到下午两点,宿舍的人就走了个精光。温眠站在窗台上,看着楼下鱼贯而出的学生和挤满了人的快递点,面无表情地转身进了房间,打开电脑漫无目的地浏览起网页来。
寒假留校的学生很少,一般情况下,腊月二十六学校就开始赶人了。温眠一个人在宿舍待了一周,大清早还没起床就听见宿管砰砰敲他的门,吆喝着让他赶紧收拾东西。温眠懒得搭理,翻身想继续睡觉,却突然听见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未读短信显示在了屏幕上。
电话号码的备注是大姐,信息只有三个字:回不回?
温眠烦躁地把手机扔到了一边,过了一会儿,又拿起手机回了一句:不。
他们上一次联系还是去年五一节,一模一样的询问和回答,在信箱无数银行消费支出、信用卡积分兑换短信里显得无比突兀。
温眠突然就没了睡意,他翻身起床,简单收拾了一下,把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箱从书桌下提了出来,长腿一迈,大步走出了宿舍。
这两天气温不到零度,但空气质量很差,天空灰蒙蒙的,远远望去长安就像被淹没在雾霾中的钢铁森林,蚂蚁般的行人在庞大的建筑中进进出出,显得既繁华又冰冷。
上午十点,温眠乘着地铁到了二环一处安静的住宅区。这片区域修葺得很讲究,清一色的复式小洋楼,绿化做得不错,基础设施看上去也是崭新的,像个城中植物园。
这小区有七八年了,物业费很贵,也不知道现在房价涨到了多少,反正不是普通工薪族打拼几年就付得起首付的。
温眠看起来对这个小区很熟悉,刷了门卡就直接拐进一条小路,五分钟后,走到了A区最里面的那栋楼前。
别户人家都在阳台上放着吊篮藤椅,院子里铺了草坪种了地栽,或者接地气地在门外贴上了对联,而温眠眼前的这栋却素净得仿佛是一套清水房。花园里滋生着黄黄绿绿的杂草,二楼的露天阳台空荡荡的,窗门紧闭,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温眠用钥匙打开了门。
屋内和院子外面一样空,除去必要的家具和电器,其他的几乎什么都没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灰尘味。
他把东西放在院子里,打电话叫了个钟点工,又订了份外卖,就坐在行李箱上玩起了手机。
一直到下午五点过,这房子才彻底打扫干净,温眠将电视随便调了个台,又打开了地暖和屋内所有的灯,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出来,然后往沙发上一躺,死狗一样不动了。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温眠的手机猛然在耳朵边上响起来,听声音是有人给他打了个语音电话。他无精打采地接起电话,就听到江一川劈头盖脸地骂道:“你特么搞啥,群里叫你半天了没反应,说好今晚开黑的。”
“早屏蔽了。”温眠不客气道。
“你就是忘了!”
“是忘了。”温眠砸吧着嘴说,“等我吃点东西,你们先开一局。”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问:“你在你长安那个家里?”
“啊,挂了。”温眠心不在焉地说道。
屋子里压根就没吃的,冰箱里只有一袋过期的速冻饺子,无奈之下,他只好去小区外的餐馆吃晚饭。
这一带都是富人区,没有十块钱一碗的臊子面和炒河粉,没有洋快餐,最差也是某某小馆某某私房菜,环境一个赛一个清幽典雅,一荤一素就得小一百。
温眠钱花得不自在,脾气就不好,回去以后连喷了对面三局。江一川他们习惯了温眠不定期大姨夫,都没什么反应,只有叶怀璧心思细腻点,小心翼翼地问:“眠眠,你怎么了?”
温眠没理他,最后是江一川接了句:“小朋友就别多管闲事了。”
温眠心情确实一般,不过也不算什么大事,他好几天没和人说话了,玩会儿游戏反而能放松点。他关掉电脑后洗了个热水澡,浑身热腾腾地坐在客厅看电影,看的是网络电视频道点播的国产喜剧。电影虽然放着,但温眠却没看,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简约风格的大吊灯,只是用耳朵在听液晶屏幕里面的人闹腾。
这房子他从上大学就开始住了,只有放假学校实在不准他待了才会过来,除了钟点工,再没有别人来过,虽然以前产权是他妈的,但他妈也没来看过。
温眠并不喜欢这里。空旷又冷清,没点人的味道,所以他宁愿住在宿舍里,虽然脏乱差,好歹傻逼也多,热闹一点,即使宿舍没人,也比这里舒服。
电影已经放得差不多了,温眠又感觉无聊起来,他拿起茶几上的烟盒,刚把一支细烟含进嘴里,顺手要去摸兜里的打火机,手机屏幕就亮了。
——戚玹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几乎在同一时间,温眠就把烟放到了一边,快速地点开了聊天界面。
他与戚玹最后的对话还停留在昨天凌晨,他问了一句:你过年待在长安比较多?
但戚玹没有回他。
不知怎么的,温眠就是一天都没再给他发消息,仿佛对他而言被戚玹忽视掉是一件很丢脸的事。然而戚玹显然没有这个意思,字里行间满是歉意:对不起啊眠哥!我昨天没休息好晚上秒睡了,忘给手机充电,今天一天都在外面忙,刚刚才回家,真的不好意思……因为爸妈也要照顾店里的生意,我家最近两年搬到长安来了,一般过年就都在这里,可能初五初六会回渭南几天。
温眠刚想回复,放在键盘上的手指却停下了动作,然后,他将手机扔到了沙发角落,皱着眉头捋了两把自己毛躁的头发,把目光移到了正在播放片尾曲的电视上。
过了片刻,信息又发了过来,温眠没忍住,又把手机拿了回来。
戚玹在问他:眠哥你还没有回渝州吗?
温眠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心道,有五分钟了么,是不是差不多了?一边不由自主地输入了一段:哦,我刚洗漱去了,也没看到你发的。我懒得回去,反正在这边有房,都差不多。
温眠和戚玹挺聊得来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认识了一个学期,相处还行,而且戚玹的学习很好,这一点他觉得很不错。
戚玹的微信头像是只兔子,也许是因为温眠和戚玹长期交流都是通过微信,他老是觉得那只兔子就是戚玹,很温顺,也挺活泼的,不会让人产生不舒服的感觉。
戚玹看起来挺想约温眠一起玩,不过他俩除了一起玩游戏和复习功课就没什么活动了,温眠想了一下,不管是去看电影还是去游乐园,怎么听都感觉很别扭,他也就没说出口,只让戚玹选个日子去网吧开黑,毕竟他随时都有空。
不仅是戚玹,除了温眠以外的所有人这段时间都挺忙的,忙着置办年货,忙着迎接新的一年,但温眠对这些没什么期待,他是最闲的人,闲到已经开始拿着下学期的课本做笔记了。
年三十那天,温眠睡到中午才起床。一打开微信,就看见小群里已经堆了三百多条消息,而且还在不断增加。
这些大老爷们平时就骚话连篇,现在一个个更是成了七大姑八大姨,在群里晒自己擀的面皮包的饺子,晒哪个远房小侄女肉嘟嘟的脸蛋,晒自己拿着手柄在客厅电视上玩塞尔达,甚至晒老家院子里黄不拉唧的土狗。
温眠一边看一边笑,他也想照张什么,想了半天,去车库拍了一张他的SUV,说:我半年没开过了。红黄黑的盾形车标晃得吓人,于是,温眠很快就在一片骂声中被踢出了群。
他倒是不在意,真开着车出去加了个油,回来的时候发现已经被人重新拉回去了,戚玹在群里问了好几次“眠哥去哪儿了”,但是没人跟他解释。
这天,除去部分被熊孩子和讨厌亲戚骚扰的不和谐声音,总的来说每个人都很高兴。
戚玹在群里发了一张他和妹妹准备年夜饭的照片,他家里厨房不大,有点旧,食材和调料摆了满桌,看起来挺热闹的。大锅里冒出的白色蒸汽让戚玹的脸显得有点模糊,他穿了件宽松的针织衫,手里拿着锅铲,他妹妹正帮他把簸箕里的白萝卜块倒进锅里。
戚玹在笑,眼睛弯弯地看着那个小姑娘。
他的身后有一扇大而明亮的玻璃窗,窗户因为室内温暖而布满了细密水珠,上面有一个用手指画出来的大大的笑脸。
温眠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很久,鬼使神差地,按下了保存。
从明天开始,大部分餐馆和商店都不营业了,温眠点外卖不方便,最后还是决定趁着下午出去置办一下。
温眠其实是个很讲究的人,他个子高,身材也好,长了一张高级厌世脸,是那种江一川不想承认的丧帅。不过他不像那群死基佬那么骚包,只穿了件黑色毛衣和小西裤,配上过膝的灰咖羊绒大衣和皮鞋,头上抹了发蜡,走在路上像个明星。
有不少女生在偷偷看他,他不喜欢被人关注,又从兜里拿出口罩带上,结果这下看他的人更多了。温眠烦得不行,赶紧去了离家最近的商业综合体,早早吃了顿晚饭,跑到底楼超市买了一大口袋的新鲜蔬菜和零食,快步回到了家里。
央视还在播春晚的预热节目,电视里锣鼓喧天,气氛渲染得特别喜庆。温眠没什么看春晚的执念,对歌舞小品也没多大兴趣,但他总觉得电视一定要开着才有热闹的感觉,仿佛家里一下子就有了很多人。
他在群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朋友聊着天,一直到晚会开始,宋锦瑜在群里发了一个两百块的大红包,群内一下子就沸腾了起来,磕头的表情刷了半天的屏,温眠不甘示弱,也发了个两百的。
群里都是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很快就玩起了红包接龙,温眠这才发现,除了宋锦瑜发的那个,剩下的红包戚玹都没领。
他有些不高兴,私戳戚玹问道:你怎么不抢?
戚玹很快就回复了:红包太大了,我不好意思抢……我卡里只有一百块钱,不够发。
温眠愣了一下,没再说什么,直接转了两百给戚玹,让他发出去。戚玹哪里肯收,和温眠磨唧了半天,彻底把温眠给惹恼了。
温眠气冲冲地发了条语音过去:“又不是要你独吞这钱,你发了大家抢,你也把之前的红包领了,把领的钱再发出来,最后一共也就那么点钱,这有什么?”
温眠没对戚玹说过重话,这一下子就把戚玹吓坏了,他默不作声地收了转账,照着温眠说的做了。
过了半天,戚玹才回了他:眠哥,对不起啊……我收了两百一十块,我把两百还你吧。
温眠气不打一处来,不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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