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有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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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琴花】枯荣 · 三十八

本章有很久没出场的角色登场,大家可以先回顾一下枯荣第一章→步月

        

       [ 其三十八 ]

       

       山路曲折狭窄,温眠坐在马车上,怀中抱着琴,一手翻看地图,感觉有些颠簸。他无精打采地掀开车帘,见车轮轧过满地厚厚的松针,一抬眼,才知早已置身深山中。

       冬日,林间已听不见鸟鸣,除了阵阵急促的马蹄,再无其他声响。这条山径鲜有人走,道旁树木皆紧紧挨挤着,密密层层,连成一片苍茫的林海,再远些,山脉便完全隐与云烟之中,像什么人在纸上随意挥就的几笔淡墨。

       神秘、安宁、远离尘世。是温眠做梦都想和戚玹一起生活的地方。

       所以他不喜欢这里。

       “温明府,我们已经进入雍山地界了,”府军统领见他向外张望,骑着马走上前来恭敬地说道,“翻过这座山,便能到探子通报的地点。”

       温眠打了个呵欠,将地图扔在了一边:“先派个人跟着那探子过去看看,要机灵点的。”说完,他便迅速关上了车帘,看上去并不想和其他人多交流。

       那统领低声应着,却不由腹诽道:这温眠不过刚上任渭南县令,有什么能耐看不出来,架子倒是挺足。这时候了,还整天带着张琴,不知是要干什么。

       雍山是那群贼子的地盘,这群人常年与公主作对,狡猾异常,多年来右相等人吃了不少亏,却一直抓不住他们的狐狸尾巴。此番好不容易有了头绪,查出他们与宋家有勾结,结果右相竟就派了一个温眠来解决此事,摆明了是对温家不满意,要让温涛这位庶子吃点苦头。

       不过,他心里虽是这么想,倒也听了吩咐,命人先去探查了一番。约摸一个时辰后就有消息传来,说是山那边有个隘口,里面藏了条路,有人守着。

       “很好!“统领道,”明府,咱们现在可否上山?”

       温眠在车里懒洋洋地说:“上,怎么不上。山上站岗的、放哨的都处理掉,小心着些,进了他们的地盘先围起来,弩手埋伏好……你指挥就行了,不用我多说吧?”

       “那您……”

       温眠终于动了,他从车里慢条斯理地走下来,掸了掸下摆,理好衣襟,随后足尖微微一点,抱琴轻盈跃到了前方树梢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一众士兵:“处理些事,一会儿自会来寻你们。”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林中。

       温眠虽是个文人但素来爱武,他这两下子内行之人一眼就能看出深浅,那统领脸色微变,不再说什么,赶紧招呼手下跟上。

       温眠轻功不错,踩着脚下绿浪朝前方山崖飞掠,闭目静听片刻,很快就避开了守卫的视线,沿着山壁的坡度从另一侧悄无声息地攀了上去。

       此时正值日落时分,山上的云雾比之前稀薄了很多,天际残阳如血,斜晖洒下,隐约能看到半山腰出有个村落,袅袅炊烟从屋顶升起,像极了避世的桃花源。

       温眠将自己隐匿在灌木丛中,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着村寨中人的一举一动,如潜伏在暗处的狩猎者。村里的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零星有几个人在走动,或在打水,或正搬运着什么东西。

       他没有找到想找的人。这其实并不容易,不过,总会有办法。

       温眠敛起气息,飞身上了村外最高的那棵树,登上树顶时,这个村落的全貌终于尽收眼底。他知道这里面有高手,所以他必须准确找到目标,避免节外生枝。

       约摸一刻钟后,温眠终于发现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往村外的小溪走去,他眯着眼睛打量了片刻,发现那是个男孩,虽面目不甚清晰,但身形与消息中相差无几。

       温眠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溪边没有其他人,四周静得出奇。男孩将竹篓放在鹅卵石上,挽起裤脚试了试水温,鼓起勇气一脚踩进了浅滩的细沙里。

       他被冻地一阵哆嗦,但很快就熟练地用小铲挖开沙土,掏出一只蚌来。男孩漂亮的脸蛋上顿时露出了欢喜之色,他将蚌壳在溪水中洗了洗,扔进竹篓里,完全没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看他挖蚌的温眠。

       温眠神情冷漠,视线在男孩的脸上逡巡着。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六年,温眠对他的印象已经不深了,但当再次见到这个人时,即使他的五官成熟了不少,那张与戚玹有几分相似的脸还是让温眠一眼就认了出来。

       神龙二年,温眠受同僚邀请去过一次平康的翠微阁,这个男孩便是那里的倌儿。彼时他还是个半大的小孩子,温眠不喜他,他却没有眼力见儿非要贴上来,因此惹恼了温眠,被一脚踹了出去。

       温眠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自己还是和这人有了瓜葛。

       温眠缓步向他走了过去,男孩这才有所察觉,抬起头茫然地望过来,似乎想要问什么。

       “你就是步月吗?”温眠勾起唇角,率先道,“可算是找到你了。”

       步月愣了一下:“……你是?”他睁大眼睛仔细打量着温眠,很快,脸上就露出了怔忪之色,慌忙后退了两步,结巴道:“你、你……”

       温眠挑起眉毛:“看来你还记得我?”

       步月匆忙点头,接着又使劲摇了摇头,唯唯诺诺不敢吱声。

       这是他遇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客人,他当然会记得,只是他带给他的并不是一段很好的回忆。

       温眠笑了:“既然是熟人,咱们聊聊可好?”

        

       温眠和步月走在溪边的树林中,温眠步子悠闲从容,步月却局促不安,反复问道:“你真的是渭南县令?你想做什么?”

       温眠将腰牌摘下扔给了步月:“你不必紧张,我是来帮你的。”

       步月看了一眼,像手里拿了什么烫手的东西般把腰牌还了回去,小心翼翼道:“帮我……什么?”

       “你八岁就进了南馆,至今已有不少年头了吧。今年四月,你被买进窦相府中,五月十七日,窦府办了烧尾宴,你去接了客,可是在床笫间似乎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正要处理你呢,结果你却被人救走了,可有这事?”

       步月一个激灵,转身就想跑,怎料下一刻就被温眠一手就拎着衣领提了起来。

       “若我是来捉你的,你觉得自己还会有机会站在这儿?我说了,我是来帮你的。”温眠不耐烦地解释道。

       “怎么帮……”步月哆哆嗦嗦地说道。

       “帮你离开这里,如何?”

       “这、这里挺好的……”步月小声说。

       “好?一辈子都是逃奴,永远寄人篱下,东躲西藏,你觉得好?”

       步月低头不说话了。

       温眠的眼睛里闪烁着诡谲的光芒,他俯下身子凑到步月的耳边,缓声说道:“我可以让你脱了奴籍回到长安去,自由自在,想做什么都可以。”

       步月听罢眼前一亮,猛地抬起头:“真的?”

       “自然。”温眠细长的眼睛弯了弯,“做买卖、做手艺,或者……回你的翠微阁当个管事,赚大把银子,怎样?”

       步月张了张嘴,似乎一下子懵了。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如果真的能脱籍,是不是就可以在他喜欢的那个人面前抬起头来?

       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防备道:“不对……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想要什么?”

       “我只想要你帮我办件事,很简单。”温眠语气轻松,“你们这里来了个叫宋锦瑜的人,对吧?他可是朝廷钦犯,江一川包庇他,你可知这是杀头的重罪?”

       步月眼神躲闪,不吭声。

       宋锦瑜没有离开,果然还藏在此地。温眠冷哼一声,继续道:“可这些事都和你没有关系,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要被他们连累呢?”

       “是他们救、救了我……”

       “我现在难道不是在救你吗,步月?官兵已经上山了,一百多人,你们拿什么抵抗?你没有多少时间了,好好想想。”

       一听到官兵这个字眼,步月就浑身抖了起来,眼眶霎时就红了,颤声道:“官兵已经……已经到了?”

       “不然你认为我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步月终于有些崩溃了,一把抓住温眠的袖子哭道:“官家……我不要被抓回去,我想脱籍,可是、可是我不想伤害他们,我……”

       温眠立刻皱起眉头,嫌弃地将他甩开:“谁让你伤害他们,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能干什么?”

       步月吸了吸鼻子:“那……”

       “我需要知道你们的动向,特别是江一川的。”温眠说道,“你会不会写字?”

       “会……”

       “很好,这就更简单了。只是动动手指罢了,既不会伤到你的救命恩人,我们也能各自受益。”温眠从袖中取出了什么,交给步月,“这是三枚蝴蝶蛊,在纸上写好内容后将它的翅膀打开,里面能藏东西,放飞它,它自然会找到我。你要记住,三次消息必须有价值,最后一次把你的位置写清楚,我会派人来接你。”

       步月颤抖着捧起三只黑色的昆虫,猝然打了个寒战,然后连同温眠给他的特殊纸张一起,囫囵塞进口袋中,不敢再多看一眼。

       温眠满意地笑了笑,又从袖中摸出另一件东西放进步月手心里,定眼看去,竟是一个鸡蛋大小的金锭。

       “好了,接下来,把你能接触到的,关于你们的所有秘密……告诉我。”温眠的声音又轻又柔,但这一刻,步月却觉得他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这个男人让步月本能地觉得危险,他完全相信温眠捏死他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他不知道温眠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些,但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步月直勾勾地看着金锭,心中懊恼不已,若是当初能讨得温眠的欢心,不知能得到多少好处,只要有了足够的钱,赎身应当不是件难事吧?他咽了一口唾沫,道:“那你说话要算话。”

       对于温眠而言,摆平步月这样的角色毫无难度,这只是他留的一枚棋子,能用上自然好,用不上也无关紧要。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府军包围村寨时,居然抓住了彦清商。

       温眠对彦清商本没有什么好恶可言,虽然他很早就知道戚玹有这么一个懂事的师弟,甚至在他十来岁的时候还勉强算是见过他一面,谁知这一查才发现,他居然是彦纯熙那个党中奸细的私生子,还正巧和江一川等人搅在了一起,这群乌合之众竟还有名字——白鹭。

       可笑至极。

       五月时救走步月的正是彦清商,除此之外,他还从步月口中得知了崔湜那群老不死的意图通过献礼谋害太子的消息,坏了大事。若非如此,现在哪儿来这么多破事让他擦屁股?这让温眠很不爽。

       所以,他对彦清商动手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揭了彦清商的身份,断了他两条肋骨,这无端让温眠觉得兴奋——既然没人能明白他的痛苦,那么令别人痛苦似乎是一种更好的排解方式。

       不过,彦清商这人口风很紧,脾气硬得像块石头,要不是江一川最终忍无可忍出了手,他或许到死也不会露怯。

       而意料之中的,宋锦瑜最终还是现身了。和温眠想得差不多,宋锦瑜挟持了他想要以自己的性命此换取“白鹭”的机会。这没什么不好,这是宋锦瑜这种大义凛然之人应该做的,而温眠,他有自己的算盘。

       他表现得很不甘,毕竟这样更加符合他在宋锦瑜心中的形象,他吩咐一众官兵跟着宋锦瑜退下山,一直到彻底看不见山头,他才冷着一张脸让人将宋锦瑜捆起来塞进了车里。

       府军统领不解道:“明府,我们就这么不管那群人了?好不容易发现他们的踪迹,右相的意思是……”

       “你应该看出来为首那两个人武功有多高吧,你们所有人都不够他们杀的。”温眠不以为意道,“捉拿雍山匪徒是你自作主张,我记得右相说的是让咱们拿下宋锦瑜,他有明说过一定要端了这伙山匪吗?我被人挟持性命不保,怕得很。是他调的人手不足,我无能为力,完不成这任务。你就这么告诉他。”

       统领讪讪笑了一下。这个温眠是很聪明,知道趋利避害,钻人话里的空子。他道:“右相的确未曾明说过,可是双方还没交手几个回合,如此断言怕是……”

       温眠不听他说话:“宋锦瑜已被生擒,那群人还能成什么气候?人押回渭南,择日大理寺就会提审,还怕他不会从实招来?”说着,他又瞥了一眼山腰冲天的火光。

       白鹭放弃了这个藏身之处,正在抹除他们居住的痕迹,损失倒是蛮惨重的。温眠一边想,一边转身钻进车内,看了看角落里表情平淡的宋锦瑜,从行囊里取出软筋散,递给他让他服下。

       宋锦瑜没有反抗,沉默良久才说了一句:“温眠,你我相识十余年,最后便是这般结局吗?”

       “不然呢?”

       宋锦瑜叹了口气:“我们的确不是一路人。”

       温眠没作声。宋锦瑜知道他不愿多谈,也不再继续同他讲话。今日之事令他措手不及,也确是因为温眠有些手段,他很好奇温眠为何要违抗崔湜的命令,对白鹭的态度如此消极,但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无法知晓。

       温眠饮了一口案上凉掉的茶水,无精打采地倚靠在凭几上,看上去昏昏欲睡,但实际上,他的脑子无比清醒。

       戚玹觉得温眠在被利用,在做自己不想做的事,这是事实,不过,温眠并不是个任人操控的傀儡。

       那些老东西何曾想过他们在利用别人的同时也会被人利用?温眠已经改变主意了,白鹭虽然令人生厌,却是一把好刀,如果有朝一日真能往宫里那个女人身上捅一捅,顺便弄死温家,那该是件多么美妙的事?

       温眠无声地笑了起来,抬眼看向宋锦瑜,再不掩饰眼中的刻毒和怨恨。

       宋锦瑜这辈子顺风顺水,从没遇到过挫折,甚至他父亲连他不成婚一直都由着,他被宠坏了。人一旦自以为是,就会做出蠢事来,宋锦瑜觉得自己看透了温眠,什么都知道,冠冕堂皇地把手伸到了戚玹面前,认为这就是正义……这样的人对温眠来说是留不得的。

       步月这颗棋子有用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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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完全对接《白鹭》第24章和第25章,因为部分剧情重合,权衡以后我还是只概括了一下,然后从温眠的角度详细描写了《白鹭》里面没有提到的事,算是一个补完。如果有感兴趣可以看这两章了解完整的经过。

白鹭惊春 · 二十四

白鹭惊春 · 二十五

因为我本身是写过白鹭的上帝视角,自己意识不到,可能会存在有些剧情没有阐述清楚,只读了枯荣的小伙伴如果看不懂请一定要提出!

枯荣之前是少人物慢节奏,这章突然信息量变大,节奏不太好,是前期写作的遗留问题,这个只能之后修文的时候再改了qwq

然后补充两点,温眠后期虽然身处公主阵营,但他在长期被逼迫和精神不稳定的情况下,心理上和宋锦瑜的皇帝阵营、温家的公主阵营已经都是敌对了,所以他对于命令不会完全执行,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在白鹭里面多次放水没有尽全力。他现在是混乱邪恶的第三方,两边都想搞破坏,是搅屎棍【】

另外就是步月的年龄和白鹭不一样,是我修改过了,以枯荣为准,他在遇到温眠的时候大概十一岁左右,现在是十六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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